快樂地認識日本的〝稚兒〞文化

因為介紹了《王朝春宵》這部漫畫，故事是以古代日本寺廟中的〝稚兒〞習俗做背景。做為補充資料，就順便在這裡簡單解說關於古日本的這個風俗

是說《王朝春宵》裡描述了某所規模不小的佛寺，寺裡豢養了一群小男孩，專門為寺裡的和尚提供性服務……這樣的設定是出自作者的妄想嗎？雖然看來匪夷所思，但古日本確實有這種佛寺豢養孌童的風俗，這種孌童被稱做〝稚兒（稚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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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古代歐洲的教會或中國的寺廟一樣，宗教機構是信仰與知識的中心；受到民眾與貴族的支持後，寺廟有可能掌握大規模的財產與人力，發展成對社會、政治有影響力的大型組織（其實到現在還是一樣）。

↑出自日本最早的男色文學之一《稚児之草紙》繪卷（約13世紀）……雖然說圖中的人物應該不是本文探討的稚兒，而是一般男妓（？）。因為稚兒風俗的流行，古代日本在有一段時間，稚兒也成為一般年輕男性性工作者的通稱。

從中國引進佛教以後，日本的佛教也在平安時代（約西元794年～1192年）發展鼎盛，關於〝稚兒〞的記載也差不多在此時就開始。可以把日本古代的大型佛寺，當作一種高級的學院機構，或者說就是一種有錢有勢的莊園。佛寺裡除了和尚以外，也會居留相當人數的修行學生（未出家）與事務員、僕役。所謂〝稚兒〞也並不專指提供性侍奉的孌童，大致有三種來源：

(1)上稚兒：上級貴族的年輕子弟，送來寺裡修行學問和禮儀。
(2)中稚兒：資質聰穎，被選來修行佛法的各階層年輕子弟。大多也就是將來會出家的準僧侶。
(3)下稚兒：寺裡和尚自行從民間蒐購的年幼僕從。

只有下稚兒才會成為那種提供性侍奉的孌童……當然只要你情我願，上稚兒或中稚兒與和尚變成砲友，也不是不可能啦。總之原本應該只是年幼的僕從雜役，雖然不知道提供性侍奉的普及率有多高，但因為從各種古代文獻、文學中發現這方面的記載，現在說到古日本的稚兒，很容易就會讓人聯想到這個詭異的性風俗。

↑同樣出自《稚児之草紙》繪卷。對不起網路上找不到什麼適合本文的圖片，只好請各位繼續看這種不夠萌的古文書。

為什麼和尚可以看似理所當然，就在寺裡豢養性侍奉用的小男生？從大方向來說，日本的佛教以華人圈佛教的觀點來看，本來就顯得很〝開放〞。比方很多人都知道，在日本的戰國時代，佛寺可以當地主斂財，可以在寺裡養僧兵，影響一方的政治經濟。或說即使到現代，日本的和尚仍是可以娶妻生子（不過要看宗派而定啦…），把寺廟當家傳產業經營。

雖然以華人圈佛教的觀點來看，會覺得日本佛教離經叛道，但其實沒什麼奇怪的，同樣的宗教，到了不同的國家、文化圈，都會自己的不同的詮釋與發展，本來就是自然的事態。比方如果以印度原始佛教的觀點來看，華人圈佛教以西方極樂世界為目標、或者是堅持吃素做功德，同樣是貽笑大方的舉動。只要宗教有本身自己的系統性和完整觀念，並沒有哪一派才是〝正確的〞，這樣不先入為主的觀念是要先建立的。

回到主題，從細節來說，雖然沒有定論，但稚兒文化的形成可能還有幾種原因：

1.佛教從中國唐代傳入時，唐代也盛行男風（？，我是覺得明清比較有代表性啦…）。因此被視作一種高尚的、先進的文化，結合入佛教，跟日本佛教一起流行。

2.日本佛教不否定人類的天性，和尚也是人，也有性欲。但與其按捺不住去侵犯良家婦女，寺裡的男性彼此互相解決生理問題，被當作還算可以認同的手段。

3.日本佛教認為僧侶是醜惡的，因為前世積下惡因，今生才會投胎做和尚。親近美貌的事物，也就是美少年，被視作今生種下善因的手段之一。看似匪夷所思，但〝古〞日本佛教有自己的詮釋，甚至有一種叫做〝稚児灌頂〞的儀式，與年幼稚兒的性行為被視做一種修行方法。
……各位訪客請不要笑，中國道教雖然觀念不同，但也存在過類似的儀式。所謂〝道家和婦人交媾為伏陰，與童子淫狎為朝陽，實係老祖流傳到今。〞道教小說《禪真逸史》還一本正經描寫〝老子〞（對，沒看錯）狎玩〝關尹子〞，才把修練功力傳給這位弟子。

至於和尚在寺裡豢養洩慾用的孌童，社會大眾都不會說話嗎？小朋友們的父母都無所謂嗎？這又要從幾個方向來說：

1.很抱歉，不論東西方社會，什麼保護兒童、限制未成年性行為的觀念，都是現代才成形的。10世紀當時成年人和成年人的關係、與成年人與兒童的關係，並不像現代有道德層面上的價值差異。再說日版維基百科上提到，〝稚兒〞的年齡大約是12到18歲，別說可不可以進行性行為（當時也當然沒有性行為合法年齡的概念），就當時根本就已經是適婚年齡了。

2.當時人口買賣不是大驚小怪的事。說得更直接的，貧苦人家的兒子被大和尚看上了，當侍童收養在寺裡，不花一毛飯錢就能養大。不但能學會讀書寫字，好的被選上，以後出家當和尚，直接晉升社會上層階級；不好也能廣結上層社會人脈（佛寺也是貴族常出入的社交場所），長大離寺要找工作、做生意，不怕沒人照應。古代人沒有相應的性道德觀念，去做稚兒又有這麼多好處。又不是去賣身當男妓，是進佛寺侍奉那些名僧大師，恐怕覺得光榮都來不及了，難道父母還會不答應？

所以〝稚兒〞的風俗背景，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請各位再複習兩個觀念：

1.不要拿現代華人圈的佛教觀念，來套在古代日本的佛教文化上。
2.不要拿現代的道德法律觀念，來套在古人的道德法律常識上。

能理解這兩點，大概就不會覺得古代日本的稚兒文化，是多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但這是不是一種非常流行廣泛的風俗常識，或者說每個在佛寺裡當稚兒的小朋友，沒有例外都被和尚們玩爽爽，我想真相沒有現代人能斷定。至少能肯定的是說，能養得起侍從的只有大型寺廟，有僕役服侍的也只有高級僧侶。所以就算立志研發時光機回古代日本出家，還得想辦法力爭上游，費盡心力進名寺當高僧，才有可愛小弟弟可以玩。所以如果有這種科技力，我想還是考慮怎麼研發慰安用機器正太來得實在。

↑同樣出自《稚児之草紙》繪卷。對不起……（下略）。

另外雖然日本古文獻有相當數量記載，但也不能斷定每個和尚、每個稚兒都在做這種事。就像一些中國明清時代的小說裡，會漫不經心描寫小書僮幫主人解決性需要的情節。雖然就這種輕描淡寫的記載，可以想見以當代來說，讀書人把書僮當作性洩慾的對象，好像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但如果要說每個書生、每個書僮都在做這檔事，以常識來說還是會覺得不太對勁。所以不管是日本的和尚與稚兒、或中國的書生與書僮，或許可說以當代的社會觀念來說，發生性行為並不是值得大驚小怪的常識，但也不表示這是每個人都一定在做的常態。

至於現代的日本，當然是已經沒有這種風俗了……至少檯面上是沒有的。宗教上的稚兒也有了別的意義，是祭典等宗教儀式上的兒童表演者。現在用〝稚児〞做圖片搜索找到的，大多是這種稚兒，千萬別誤會那些濃妝豔抹的小朋友，都是準備送給和尚、神官們督來玩的。原本想貼現代稚兒的圖，後來想到網路圖片的當事人，如果知道自己的照片被用在這種變態文章中，一定會生氣吧。

最後略提一下可能是日本歷史上最有名的稚兒，也就是西元12世紀，源平合戰中的名將源義經。古日本兩大豪族在政治鬥爭中，源家一時被平家打敗後，當時還 7歲的源義經沒有被殺，而是被送進鞍馬寺（表示出家斷絕從政前途），就是被送去當稚兒。所以雖然上面說稚兒的年齡大約是12到18歲，但也是有例外的。所以如果想到已經發毛、就萌不下去的訪客，還是可以合理妄想當時也是有10歲以下的清純可愛平滑光溜小稚兒。

雖然沒有任何歷史或野史記載，曾提到源義經曾經在鞍馬寺受到怎樣的〝疼愛〞。但當時義經已經是個沒保護後盾的政治棄子，想必受到的待遇不會多和善。似乎司馬遼太郎的小說裡，就直接了當描寫義經幼時在寺裡遭到性侵的際遇（我沒看過，不肯定）。再附帶一提，源義經的忠心隨從‧武藏坊弁慶，據說原本的出身也是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