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022

苦楽外

《苦楽外》

【作品DATA】
■作者:宮澤ひしを
■出版社:KADOKAWA
■台灣代理:─
■對象類型:青年漫畫
■集數:1(完)
■出版日期:(日)2022/1

【簡介】
某青年男性搭公車不小心坐過站,被困在一處交通不便的偏僻小村,不甘不願投宿在當地的民宿。怎知道這間民宿,是由一個年幼的小男孩獨立經營。在住宿期間,小男孩不但陪吃陪喝兼伴遊;夜深人靜時,還會爬進客人的被褥……




正太:★★★☆
編劇:★★★★
畫工:★★★★
幼齒:★★★(?)~★★★★
賣肉:★☆(有軟性H)
私心:★★★★
伴遊:★★★★

【給正太控的說明】
青年男性洋助,在搭公車通勤的途中睡過頭坐過站,來到一處陌生的濱海小村。在等回程公車打發時間,洋助到海灘散步,一不小心被水母螫傷。在一旁的當地小孩カズキ,見狀就要洋助跟他回家,幫他治療。

後來又陰錯陽差,洋助總錯過公車的發車時間,被困在這處偏僻小村。但因為心想「反正一定會被公司炒魷魚了」,又覺得這小村有種彷彿童年故鄉的氣氛,就索性當度假,在カズキ家經營的民宿住了下來。

雖然每天閒晃戲水,又有小男孩伴遊,預期外的度假時光過得輕鬆愜意。但不知怎麼的,來到這裡後,一段段已幾乎被遺忘的童年記憶,幾番湧上洋助心頭。「去不成水族館的那一天」,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迷失在幻想的世界中,如牧歌般又危險的奇幻故事(公式宣傳文)——《苦楽外》大概是這樣一本漫畫。不過說是奇幻漫畫有點籠統,這部的風格比較類似……以本網誌先前介紹過的作品來說,大概比較類似五十嵐大介這類型創作者的風格,主要是展現設定創意、畫面呈現、詭奇氣氛,但相對故事性不是那麼強烈,劇情也有點晦澀難懂的那類型奇幻漫畫。

不過會注意到這部作品,主要還是因為作者是位小有名氣的筋肉少年系繪師;尤其是喜歡19号、とらきち這類型繪師的同好,應該大多數也都看過這位的作品。但因為他在這本單行本用了別的筆名,應該也是想盡量低調,不要讓讀者馬上就把這部作品和正太色情做連結,所以我也就不特別指出是哪位繪師了。反正用書名作者名去GOOGLE,馬上就能知道。
是說這本漫畫,其實還是有一點正太情色要素就是了,雖然沒有實用性。

而雖然只有一本漫畫單行本的篇幅,但這本漫畫,認真要聊,其實還能聊蠻多的。不過那些就等到最後再說,還是先來聊聊正太吧。

カズキ弟弟,年齡不詳,是這處偏僻小村的當地小孩,家裡經營民宿。雖然經常面無表情,好像對人愛理不理的樣子,但其實相當熱情,看到有落單的青年男性,就開口搭訕,要人家跟他回家……去民宿躲雨,後來乾脆就住下來。真是個很會做生意的孩子。

不過他也不是只想著賺錢,後來主角大哥哥出門遊玩戲水時,カズキ弟弟會陪在旁邊作伴(雖然只是坐在岸邊看書)。晚上還會準備下酒菜,陪大哥哥喝酒聊天。
夜深人靜了,還會就這樣爬上大哥哥的身體……
喔啊啊啊!真的有這種小男孩陪玩陪喝陪睡的民宿,阿伯我一定也是捨不得走,傾家蕩產也要住到爽為止啊啊啊!


而除了民宿的カズキ弟弟以外,主角的童年時期,還有回憶中的那個黑肉小哥哥,也是看起來相當可愛又純樸。
在童年的某一天,母親本來約好了要帶主角去水族館,卻因為姊姊生病而臨時取消。
主角不甘心的坐在家門口發呆,鄰居的小哥哥看到了,就說沒有錢帶他去水族館,但可以帶他去能抓魚的地方。於是主角就坐上了黑肉哥哥的腳踏車,在沒有大人的小男孩 私奔 之行,究竟會發生什麼事呢……

【私心評價】
這部漫畫,是作者在2016年左右,先在PIXIV上陸續發表,後來又去投稿比賽,得過獎也在別的漫畫網站刊載過。雖然已經發表一段時間了,但一直到2022,才有出版社幫他發行了紙本單行本。
所以算起來,也不是最近的作品。而且作者在正太系創作圈還小有名氣,老早就看過的網友可能不少。巴哈姆特上,也有台灣網友得到作者許可翻譯轉載。不知道當時網友翻譯版有沒有做完,但因為發行紙本的關係,所以現在無論是作者自己的P網、日本的漫畫網站,或巴哈姆特上的翻譯版,都把第一回以後的篇章撤掉了。

只是因為它的開頭沒有賣萌和情色要素,所以當年我是沒有認真看,一直到最近買了紙本後才完整看完,真是汗顏。

雖然作者算是正太/少年系的繪師,本書並沒有什麼刻意的正太賣萌;男男配要素則比較像應劇情需要,沒有什麼愛情或色情的氣氛。但是無論主角現在的遭遇,或是過去的回憶,少年與男孩角色所佔的戲份篇幅還是不少。如果喜歡作者的畫風,應該還是值得一收……只是如前文所述,這本漫畫不太大眾向,算是那種「氣氛型」的奇幻漫畫……或是說「文青漫畫」,台灣讀者可能比較容易想像。而且故事內容不太歡樂,沉悶沉重又不太好懂,日本那邊的書評,甚至說是「玄人向」

雖然故事開頭,靜謐的風光,海邊的礁岩與生物,主角與純樸(?)當地人的交流,像是那種「厭倦都市生活的青年,偶然來到鄉下度假,想起兒時回憶」的治癒系暖心作品。
只是隨著劇情發展,主角屢屢回憶起的童年往事,回想到一半總是開始異變,變成超現實的幻境。像是被什麼竄改了,不讓主角正確的回憶到最後。
而這個小村,除了主角和カズキ弟弟以外,好像就遇不到其他的人類。外冷內熱、其實還算親切的カズキ,好像也在悄悄盤算著什麼。在這樣一片恬靜的景象中,卻越看越讓讀者感受到不安與疑懼……
海濱的自然風光、鄉下民宿有些雜亂而懷舊的陳設,乍看寧靜悠閒,但卻又不時在畫面上出現擱淺在海灘上生物死屍、空無一人的海濱礁岩。以及在主角「回憶」中那些奇妙荒唐的景象,在作者高水準的畫技下,粗獷但帶著荒涼、孤寂的氛圍,都給讀者很強烈的視覺印象。

而故事本身是並不容易理解,但一些情節上的設計(比方前述的「主角總是在回憶到一半時,記憶發生變調」),以及畫面上的小細節,如同暗示、伏筆般的小物件。由生與死、遺忘與罪惡感構築的氣氛,雖然整體並不是那麼平易近人,但仍可感受到作者的細心巧思。

所以這本《苦楽外》,對於只是想休閒娛樂的讀者而言,可能不是那麼有趣味。但相對,大概就比較適合喜歡細讀、反覆多次閱讀作品的讀者。
而對於作者的畫迷來說……我是覺得有點微妙。如果期待情色或少年賣萌要素的話,那麼看了大概會失望。但如果單純就是欣賞作者的畫功與畫風,就算只是純看圖,也是很有收藏價值。


後面來聊一下我自己對這部作品的分析。純粹是我自己的觀點與推測。與其說是分享心得,不如說是我自寫給自己看的,用文字整理,好像比較容易釐清思路。自嗨成分高,文章長,且有直接暴露關鍵劇情及結局,真的有興趣的人再繼續看下去。









總之還是來交代一下故事的後續發展吧。
其實カズキ是一種叫做「苦樂外」的夢魔。「苦樂外」音同日文的「水母」(くらげ),大概是作者自創的一種魔物。典故應該多少有參考柘植義春《螺旋式》的メメクラゲ,暗示這部作品,本身就是「夢」的故事。一部分設定,又讓人聯想到長生不老的燈塔水母的生態。當然「苦樂外」字面上的用字,也十分耐人尋味。

就カズキ自己的說明,「苦樂外」這種妖魔的特性是:
◎寄生在宿主的夢裡,目的是伺機奪取宿主的肉體,取代宿主的身分。
◎「苦樂外」的幼體,是藉著「偽裝成『大人』這種概念,在人類的口耳相傳間散布(傳染?)」。
◎而幼體會從宿主的心靈創傷,侵入他心中的「原風景」(日本的心理學用語,指一個人內心深處最感到深刻與懷念的景象),並在那裡發育成長。
◎但苦樂外要完全奪取肉體取代宿主,必須要得知宿主所有的記憶。

雖然不知道主角是在現實遭遇什麼挫折,自願退縮到內心世界;或是カズキ使了什麼手段,硬把主角拖進夢的世界。總之在故事一開始,主角就已經來到自己內心中的「原風景」,カズキ也想趁這個機會,奪走主角的身體取而代之。
但主角有一部分的兒時記憶,也就是「去不成水族館的那一天」發生的事情,因為主角自己不願想起來,カズキ無法得知。因此在這段期間,カズキ一直有意無意給主角刺激(讓他看「龜腳」之類,與回憶有關的提示),引導主角想起那段回憶。

主角雖然每次回想到一半,回憶內容都會變質成虛構的幻想(應該是代表主角不願想起痛苦的回憶,所以防禦性用虛構情節去竄改記憶)。但在一再的刺激下,主角終究還是完整想起那天發生的事。也因此時機成熟,カズキ用性交的儀式,奪取了他的身體。
在儀式後,カズキ長成了大人,而主角退化回小孩。而カズキ就這麼取代主角,回到現實世界去;而變回小孩的主角,倒也就這樣留在「原風景」,每天釣魚遊玩輕鬆過日子。
返老還童的主角好可愛,比カズキ還可愛……總之,事隔一段時間,這回輪到對現實生活感到疲憊的カズキ,回到了「原風景」,再次與主角相遇。
主角表示在這裡過得很快樂,而カズキ向主角聊了一些生活近況,也問他「如果感到疲累的時候,可以再回到這裡嗎?」。

最後カズキ還是要再回到現實去,於是向主角告別說:「再見了,孩童時期的我。」
而主角則在心裡吐槽,他去了東京(現實世界)以後,已經忘了自己本來是「苦樂外」了嗎?


整個故事大概是這個樣子,簡單理解的話,大概就是一個對現實不滿的人類,遇上一個想成為人類的妖怪,兩者交換了身分。變成妖怪的人類,從此過著快樂但與世隔絕的日子,而妖怪則過起了人類現實的苦日子,忙到都忘了自己曾經是妖怪了。

雖然簡單來說,就是這樣的妖怪奇幻故事。不過如果只是要編個妖怪故事,應該不用大費周章,花了許多篇幅去描述主角兒時的心理創傷。可以推測作者應該有想表達更深的涵義。但作品並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說明,我也只能從漫畫中一些可能的線索,自己做個猜測。


我自己的看法,覺得這個故事,可能是在描寫在一個人的心中,「想回歸孩提時代」與「想長大成人」這兩股意念的拉扯、掙扎。

雖然カズキ被設定成是妖魔,但在故事中的描述,他就像是想趕快長大成人的孩子。
他嫌棄這個「什麼都沒有」的鄉下,想要去東京。(「想去東京」這個意念,也在主角的幼時回憶提過)
他會偷喝主角的酒。(小孩不可以做的事)
他奪取主角身體、對調兩人生理年齡的方法,是性交。(這也是小孩不可以做的事。另一方面,也算是借用了燈塔水母的生態,呼應作品名)
他那個經常面無表情的冷淡態度,某方面來說,也許也像是小孩在刻意裝老成。

而主角這邊,雖然他「想回歸孩提時代」的逃避心態,沒有表現得那麼明確,不過:
他對於這個「像兒時故鄉」的小村有所眷戀,甚至想賴著不走。
被調換年齡身分後,他並沒有很強烈的憤怒之類反應。後來也表示「在這裡過得很愉快」。

雖然沒有明說,但主角很有可能在現實中遭遇到了什麼挫折。在故事中是以主角遇到了「死滅回遊魚」的段落來暗示。(隨著海流到北方避暑,卻在季節改變前來不及迴游到南方,最後注定只能在北方凍死的魚類,比喻人生走到了死胡同)
之所以會感到人生嚴重受挫、走到死胡同,很可能是因為主角並沒有做好「成為一個成熟的成年人」的心理準備。而之所以心理上沒有成為成熟的成人,或許是因為他在孩提時代,曾經有過心理創傷。而對於過去的心傷,他採用了逃避、假裝遺忘、不面對的方法去處理,因此一直無法釋懷。
所以主角沒有辦法放下過去向前走,心無疙瘩的做個成年人。(對應了「苦樂外要奪取肉體取代宿主,必須要先得知宿主所有的記憶」的設定)

於是,主角退縮回了內心世界「原風景」──彷彿懷念的兒時情景、最能撫慰人心的心理世界。但在這裡,「想成為大人」的這個意念,卻是以兒童的樣貌出現;而「想回歸孩提時代」的逃避心態,則是以疲憊社會人的樣貌登場。彷彿象徵了這兩種意念的不平衡,沒有呈現它們該有的姿態。

然後在一連串的內心探究下,主角終於能正視內心的創傷,化解了心中的疙瘩。於是「想成為大人」的意念,終於能成為完整的成年人,代替那個先前不完整的自己,回到現實世界去。而逃避心態也能真的當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快快樂樂躲在外人不知悉的內心原鄉,尋求心靈的療癒與休息。

雖然以上相當程度是我個人腦補,但我覺得《苦楽外》這個故事,或許可以做成以上的詮釋。雖然痛苦與殘酷,但人總是要正面面對心理的創傷,才能真正成長,也才能得到療癒。

但另一方面,作者對於「想成為大人」這個意念,又不是以那麼完全正面的態度去描述。比方「苦樂外是藉著偽裝成『大人』這種概念,在人類的口耳相傳間散布」,或是最後主角吐槽カズキ的「忘了自己本來是『苦樂外』嗎?」都讓人覺得,作者像是想表達「人不是自然變成大人的,而是受了外界的規範與影響,才學會要把自己偽裝成大人,但其實內心永遠都還是小孩」的看法。
正太控系的創作者,會有這樣的童心崇拜的觀點,大概是很普通。不過要不要認同,就見仁見智了。我自己就不是這種「想要變回去當小正太」的正太控。

所以綜合起來,就變成:童年並不是只有快樂,要接納童年也有不快樂的那一面,人才能夠成長,得到在現實的成人世界活下去的力量。但是「長大」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那也不過是為了能在現實生存,而偽裝出來的而已──這樣有點諷刺的觀點。

當然這未必是作者的原意,只是我個人亂猜一通。只是看完這本作品後的一些聯想,在這裡做個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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