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太文化(？)的源流與發展（八）

8.　泡沫期

ACG正太文化從02年起再度復甦，一時看來形勢大好，
但大約在05年開始，又慢慢質變，並且實際上再次衰微。
我之所以把這段時間以來稱為泡沫期，是因為上述的再興期2，
並不像再興期1是經過五年、十年的醞釀才爆發而成，
再興期2感覺是男性向正太突如其來爆發，卻短短幾年就泡沫化。
而且繼承它的〝偽娘風潮〞，很難說會不會又是再一團泡沫。



進入正題前還是岔個題，女性向正太控和男性向正太控的差別何在？
原本這個應該另外開一篇文章來探討，但為了討論正太沒落的原因，
還是簡單在這裡略提一下。

有個說法，不一定正確也不代表全體情況，但我覺得很有道理：
男性向正太控，控的是〝正太本身〞，正太本身的外型、舉止，
所以即使是最極端的，一篇正太漫畫從頭到尾就是單人打手槍，
或者是正太被不露臉的路人輪暴，很多男性向正太控還是看得很開心。

但女性向正太控，控的是〝正太情境〞，不只是正太本身，
還包括故事本身的氣氛、正太與其他人物的交流。
當然很大一部分女性向正太控，會以正太為目標，追逐各式各樣的正太情境，
喜歡各式各樣跟正太有關的題材，自然算是不折不扣的正太控。
但也有一小部分，比方正在迷《DIGIMON》，萌上太X和，因為太一和阿和是正太，
所以一個同人作家，也許因此創作的圖、文就會非常正太向，
迷到一定程度的同人女觀眾，也會開口閉口意淫正太。
但就只有著迷《DIGIMON》這段期間，這些人會接受正太系的題材，
但對《DIGIMON》退燒後，就未必會再繼續萌正太，
甚至在迷《DIGIMON》的期間，也未必會對其他作品的正太有興趣。

不過男性向正太控……或說男正太控，
妙的是似乎沒有聽說過有哪個同好會單戀一枝草，
好像都是在覺醒以後，就會開始到處注意正太角色，
廣收進自己的妄想後宮（？）

當然不是說這一部分取向是追作品的〝女性向正太控〞不是真的是正太控，
只是這些自認為正太控的女性ACG迷，其實控的是作品。
所以90年代女性向正太的盛景，我認為某種事實上是時勢所趨，
因為80年代中期以後，日本開始有比較多〝針對兒童立場〞製作的作品，
劇情主題比較軟性（不像更早的作品很容易有現實、殘酷的描寫，
是成年的創作者完全以自己的興趣本位出發，
製作的其實是〝大人主觀認為小朋友應該會愛看〞的作品）
為了提升小朋友觀眾的認同，劇中人物的個性塑造也比較像真的小孩。
整個90年代這樣的作品多不勝舉，到處看都是以小正太為主角、
劇情單純明快，風格又可愛容易讓人接受，
前文提到的《魔神英雄傳》，大概就是代表這種風潮的好例子。

因為動畫、漫畫到處都是可愛的小正太，會讓很多動漫迷覺醒成為正太控，
（不管是本來心理上就有那種傾向，或只是人云亦云的、
因為很多人都在討論，所以自己好像也覺得正太不錯的情境正太控）
我覺得或許是很自然的發展，因為舉目所見就是那些事物。
機甲控與獸人控也是類似的情況，那也都是ACG的一時主流，
只是機甲控與獸人控的歷史應該更久遠就是。

在90年代的時空背景下，同人女要從ACG的主流中汲取妄想的靈感，
因為主流就是正太主角、正太配角、到處一堆正太，
所以衍生出來的同好討論、同人創作，看起來就會很〝正太化〞。
在這個大環境下，或許不能說養成很多女性向正太控，
但可以想見，當時許多喜歡女性向題材的人，都不會排斥正太題材，
商業正太本也稀鬆平常，當作BL的一種來閱讀，
所以那時能養活那麼多女性向的商業正太本。

但是2000年以後，很明顯ACG的消費者對象年齡層提高了，
（說直接點，就是直接瞄準御宅族）
一樣也是為了提升觀眾的認同，沒什麼成年人會自我投射想當小正太，
所以劇中人物的年齡也提高到青少年與青年。
女性向題材的見光度，雖然看似不像男性向萌系那麼火熱，
但其實還是發展得很旺盛，而且能更直接提供萌（或腐）的要素，
相對下，就不用再〝退而求其次〞只去迷那些有正太的兒童作品。
當然不是沒有正太題材，但過去主流的那些男童動畫已經退出觀眾注目的第一線。
（像一直有續作的《爆轉陀螺》系列，已經不再居於見光度最高的主流地位）
整個娛樂文化的改變，更遑論像當年的《爆走兄弟》能引起社會現象。

所以說〝退而求其次〞，是因為大多女性向ACG迷接受正太是一回事，
但會不會把正太當作是〝追求的理想〞又是另一回事。
因此老母牛吃嫩草的女性向ACG雖然一直都有，但一向不是主流，
（男性向蘿莉（不分一般／成人）雖然也不算是市場主流，
但卻很有存在感……女性向正太（不分一般男女／成人／BL）卻一直是少數）
而且雖然是女大男小配，但男方總在一定程度上精神年齡與女方相當甚至超過，
（比方代表性的山口南平《久美子與真吾系列》、日渡早紀《地球守護靈》）
結局也不忘安排一段〝數年後…正太已經是挺拔俊俏有為青年〞的願景，
某方面來說跟基本教義派追求的〝可愛的、理想的少年〞背道而馳。

↑即使是一般向領域，女性向萌正太和男性向萌蘿莉，心態上的差異就是非常明顯。男性向萌蘿莉，萌的就是可愛的外型和純真、不成熟的舉止。女性向萌正太，特別是牽涉到愛情的領域，除了萌可愛，總是不忘〝期待你長大〞。《地球守護靈》描述了差點毀滅地球的高中生（女）X小學生（男）之戀，但男方是個被前世記憶混亂而超齡早熟的老小孩。

一來、一部分女性向正太控的傾向是追作品（特定的萌情境），而非追各種正太，
二來、近年的ACG，正太角色已經不再是ACG作品的主流了，接觸不到太多正太，
上述這些狀況的結果，就是女性向正太後繼無力，
除了那些真的對正太很有興趣的女性向正太ACG迷，
其他的女性向ACG都跑去萌（或去腐）其他更主流的題材了，
就造成我在前文提到的〝膩了〞的結果，
是整個大環境對女性向正太膩了。

不過男性向正太的狀況，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如果再興期2男性向正太興盛的原因，就如同我所推測的，
是一種〝萌蘿莉〞的再擴大，那麼如今男性向正太的市場被偽娘吞噬，
這樣的結果要解釋起來就比較容易。

這一次〝偽娘風潮（男の娘ブーム）〞的起點，
被認為是2002年的格鬥電玩《GUILTY GEAR XX》角色Bridget。
Bridget雖然不是第一個、也未必是當時最有名的女裝少年，
但他出自一個紅極一時的男性向媒體，生來的知名度條件就不一樣，
又是一個〝除了「設定上」以外，外型與個性都沒有男性化成份〞的女裝角色，
即使是製作者當初未必預期的結果，但Bridget為〝萌〞的市場投下震撼彈，
今後的萌系市場，就開始嘗試男性向女裝少年的可能性。

Bridget的角色單體，確實造成某種流行與影響性，
（Bridget個人的同人創作、商業同人合集……等）
但造成一種〝女裝少年〞題材的氾濫，就我自己的感覺，
大約在05年前後，發行了很多與女裝少年有關的成人電腦遊戲，
其中最為人所知的，大概是《はぴねす！》的渡良瀨準、
還有《処女はお姉さまに恋してる》的宮小路瑞穂。
儼然已經成為一種男性向的〝萌〞的流派。

↑被強迫男扮女裝而轉校至女學院，因為美麗外貌、禮貌舉止和優秀成績而得到其他學生的注目，雖然是男性，卻以「女性」的身份成為全校學生的代表姊姊……宮小路瑞穂的設定雖然有趣，但一想到原本是後宮H GAME，就讓我止步不前。

大約就在同時，看似盛極一時的商業男性向正太誌開始蕭條，
隨著05年女性向正太誌紛紛倒閉，
松文館的《少年愛の美学》也在06年 1月停刊，
茜新社的《好色少年のススメ》則在 9月的11期後陷入長期休刊。
如果說投入男性向正太嗜好的萌系、二次元蘿莉控愛好者，
本來就是想從正太題材中，求取女性化的、陰性的、性別倒置的趣味，
只萌女裝少年顯然更為直接，不用順道接收元氣正太、優等生正太等題材，
而且（我自己猜想的）在心理上，萌女裝少年是不是較能避免恐同症恐懼，
有了女裝少年這個題材，男性向的二次元萌系愛好者更能大聲說出，
自己對於這種性別倒置題材的喜好？

到這個階段，男性向的二次元萌系愛好者已經可以擺脫男性向正太，
從女裝少年、偽娘這些題材，更直接地尋求自己追求的事物。
某方面來說，就跟萌BL的同人女一樣，因為流行，一度嘗鮮萌正太，
流行退了，就回去萌原本一般年齡的美少年、美青年BL；
萌蘿莉的男性向萌系愛好者，也是因為流行，一度嘗鮮萌正太，
但有了更新的、更直接的題材，就捨正太、專萌偽娘，
這也可以算是一種大環境對男性向正太膩了。

當然不能說〝因為05年女裝少年開始流行，男性向正太就立刻敗陣〞
時間上未免接得太剛好，而且所謂的〝男の娘ブーム〞，
似乎至少也是在08、09年後才讓人有銳不可擋的感覺。
或許說早在女裝少年流行前，男性向正太的發展就可能已經顯露疲態
……畢竟很多這時候加入的人，心態上還是以萌蘿莉為主，
對正太是嘗鮮、嘗趣味，熱潮維持個一、兩年就差不多了。

但02年後〝男性向正太→女裝少年〞的流行演變趨勢，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少年嗜好》這本アンソロジー。
前文提到，《少年嗜好》原本是綜合萌系男性向、基本教義派、 G系等，
凡是男性向趣味就一起蒐羅的商業正太合誌，
但是它的發行並不順遂，發行 6期就瀕臨休刊，
實際主導運作的總編輯，把《少年嗜好》換到別的出版社死灰復燃，
不過接下來的內容方針，就越來越往萌系男性向偏走，
特別是女裝題材，07年的《少年嗜好》實質上已經是女裝少年誌了。

↑其實我一向不是特別喜歡這個系列（雖然封面真的很棒），但沒想到是活最久的；如果連《えろ☆しょた》一起算，更可能是史上發行期數最多的正太商業誌。

而《少年嗜好》在07年末休刊，但原編輯、作家群，
再跳到另一家出版社發行《えろ☆しょた》系列，實質上是《少年嗜好》延續。
《えろ☆しょた》雖然標題冠上〝ショタ（しょた）〞，
但實際上的女裝屬性更顯著，每期固定是〝女裝正太+其他類正太〞，
實際的內容……大概是女裝占八成到全部，其他類占兩成到沒有，
就算是其他類，也常是〝女裝的某型正太〞（女裝元氣正太、女裝黑皮正太…）
……讓我買到現在，常覺得自己簡直是浪費錢不知道在買什麼。

總之，《少年嗜好》系列血淋淋的例子，
就是顯示了這個市場〝只靠正太早就不行了，得用偽娘才賣得了錢〞的現實。
所以說從02年吹起的這個〝萌正太〞流行大泡沫，
其實在05、06年左右，就隨著偽娘勢力的興起而崩壞。
或許有人認為這個泡沫還在繼續吹，但就一部分正太控的眼裡，
這個泡沫已經被換成別的原料，不是原來的成份了。

不過得說明一下阿伯我的立場，
雖然我不萌女裝，但我不否認〝女裝少年是正太的一部分〞。
可是〝女裝〞和〝正太〞應該當成兩種不同的概念，
女裝可以是正太，也可以不是；正太可以是女裝，也可以不是。
（舉例說，會有人覺得身高超過170的高中生宮小路瑞穂是正太嗎？）
兩個題材有交會點，但不表示女裝就是正太。

雖然在這系列文章的最前面，阿伯我說了
並不是為了分辨〝正太控的淵源有多流長〞或〝這類正太才是正統〞等問題，
但還是希望，如果有專萌〝萌系男性向正太（蘿莉正太）〞，
甚至是只萌偽娘，但自認是正太控族群的人，
請不要忘記，從30年前的80年代，就開始有人以正太控自居，
而正太的定義，在10年前與現在是不同的。會在公眾討論區寫下

〝非正太控使用者常常在見到未成年男性的狀況下就使用正太來代稱。
該死的，你會把路上看到的所有未成年女性都稱為蘿莉嗎？〞
〝實際上認為年紀在8~14歲之間，並且帶有可愛的意味才算是正太
（其餘是死小鬼）〞

上面這類意見的人，只能說很遺憾，
您覺得戰部渡萌嗎？您覺得1981年的金田正太郎萌嗎？
我就是連〝死小鬼〞都萌的人，而且像我這樣的人還不少。
那麼我們是什麼？普通的變態嗎？（雖然的確是變態沒錯啦……）
可能現在看起來人數上不是最大勢力，但這個勢力30年來一直都在，
並不是希望搶回主流，或希望其他正太控把基本教義當正統，
只是希望彼此尊重……至少別說出〝正太就要女性化〞這樣的話。

另外，給各位自認是正太控的人，特別是主要只萌正太的基本教義派。
……很遺憾，真的別再想像什麼推廣、發揚光大正太文化的事情了，
歷史（？）上的事實就是，如果不仰賴臨時的外來勢力，
〝正太系〞的ACG創作，只靠死忠的正太控根本無法支撐商業市場，
就連像BL、像男性向蘿莉一樣，穩固成為商業ACG文化一部分的實力都沒有。

90年代結合女性向腐系的勢力──失敗，
2000年代結合男性向萌系的勢力──失敗，
我也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再興期3〞，
但可能又是一次嘗鮮式的流行文化現象而已。
與其期待泡沫式的流行現象，不如思考如何在小圈子中，
怎麼與同好們把ACG正太的小眾文化自得其樂發展得更有趣。

正太文化(？)的源流與發展系列考察到這邊結束，
感謝各位的閱讀，有意見也請不吝隨時惠予指教。